怕冷的小狼君

哨向使我停不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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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 醋龙上线　　

二律背反是个什么东西，是你的丈母娘，是你的仇人，就算你放过他，他也不会放过你。

白宇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骑在驾驶员的座椅靠背上，随时面临鸡飞蛋打的危险。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，他肯定会义无反顾地让白泽跑断腿。

“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？”白宇艰难地维持着身体平衡，难以想象重达七八十吨的庞然大物，驾驶舱如此狭窄，不过后来想想民航客机的驾驶舱，好像也最多只能坐两个人。

他从没见过这么多仪表盘和操控按钮，蓝蓝绿绿的眼花缭乱，座椅连着碗口粗的电缆铺了一整地，导致无处落脚。这就跟他青春期第一次造访女孩子的闺房一样，是个噩梦。人前光鲜亮丽，房间里到处是穿完一次好像不脏但是又不能塞回去衣柜的衣服。

球球不用看都能猜到白宇有多憋屈，幸灾乐祸回道：“大哥，这才一分半钟你就不行了？”

“去你的，你才不行。”白宇啐她。　　

与空间大小正相反，视界窗口十分开阔，信息量也多。他能看懂移动速率，衍射平显，弹药装填和能量表盘，因为用的是图表和阿拉伯数字表示，跟好莱坞大片里的特效不相上下。雷达表盘也一目了然，东部和西北部的红点是敌军，Kaghan山谷有大东军鏖战，东部三棵桩只有一个大红三角，就是帝国军的机甲所在。　　

“……为什么要来救我。”雷达监控里没有绿点，蓝点黄点也没有。

球球把推进杆拉到底，戴着头盔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：“我来救你，是因为我不想将来雨儿想起我的时候，只剩下间谍两个字。”　　

这个时代的女人心真狠，伤口用创可贴遮住了，非得自己把它撕掉，这还不够，还要往血淋淋的地方撒盐。白宇心里很不是滋味，半真半假地挖苦她说：“你一个人代表新亚军来，就不怕我们趁机报复？”

球球哼笑一声：“等你变成小人的时候再说吧。”　　

“别把我的善良当圣母，如果你敢打龙哥主意，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。”白宇高调地表态，如果他的头能摆正，而不是脸颊贴天花地发表宣言，画面一定帅呆了。

“得意什么，迟早姐姐会想到办法废了你。”红色机甲忽然急刹车，球球抬手撑住由于惯性往前跌的白宇，恶趣味地用力一推——

“哇，你干嘛？！”他摔在一地电缆上面。

“下车。”球球开启舱门，语气里流露出蠢蠢欲动的好斗，“老娘要发威了。”

白宇被她安放到地面，飞扬的雪雾背后是机械臂上白色的喷漆，「WHALE」。

红鲸，挺适合她的。

这座山头仿佛一座坟头，机甲不费吹灰之力就跨过去了，而他只好欲哭无泪地开始爬山。白宇的手表只具备报时和锁定朱一龙的位置两种功能，按照投影的蓝点估算，他还得再翻两座丘陵。

不过很快白宇就明白球球提早把他赶下来的原因，战线拉得太长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。兵力珍贵，倒也不至于尸横片野，但白宇这次是真的吐了出来。污泥浊雪和着血水，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横陈的断肢。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，对着烂糊糊的尸体吐一次，然后看到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又吐了一次。其实白宇也不是很怕见到暴力血腥的场面，但那些断裂的伤口无一例外齐刷刷的像是被斩马刀一刀切过，甚至是腰斩，实在太过残忍。

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，用袖子擦掉嘴角的酸水，白宇别过眼，免得再吐第三次。

脚底下的冰粒先颤抖沸腾起来的，先是细微地颤动，然后逐渐增强到肉眼可视，从黑压压的云层深处传来阵阵裂石声，他本能地感觉不妙，那有可能是山崩，有可能是地震，无论是哪一种，他所处的地势较为低矮，往哪边走都要被活埋。　

召出白泽，白宇再没时间去管四分五裂的尸骸，冰雪会洗刷掉黑红的血污，让这里成为最洁净的坟地。　　　　

雪崩了，但规模不大。沿着山体蛇行疾奔，恍惚中竟有种冲浪的错觉。白宇好歹算是找到一片大石头，成吨的雪撞在黑色的山岩，从他头顶像潮水似的扑下去。　

朱一龙就在这山头背面，白宇敢肯定雪崩就是他们使用白磷弹攻击冰川造成的。等振幅变小，他把埋在雪里的小腿刨出来，狼狈地爬到山顶，张开精神领域，方圆五里内有三股战意，磅礴澎湃，来势汹汹。

“别过来。”

“龙哥，你没受伤吧？”他的耳机频道信号对接只来自一人，而他的哨兵听起来状况不太好。

巨大的应龙盘踞在山岩之上，对着峡谷长吟。头顶窜过一架歼击机，悬挂于机翼下的炮弹脱出，在谷内的乱石堆上空，只听持续好几秒的轰鸣，六枚炮弹的弹壳解体，弹药像农药似的倾倒下来。白磷遇空气即燃，大面积冰雪被烧出滋滋的声响。　　

歼击机从浓烟之中拐出一个弧度，白宇瞳孔一缩，大吼道：“快跑！”

从雪堆里射出一道激光炮，如同流星一般闪瞬即逝，歼击机甚至没有坠落的过程，在空中炸成了碎片。

紫色的机械臂首先破土而出，冰晶从机体的一泻而下，在晨光之中折射出斑斓的色彩。从机壳的外表上看，白磷弹和山体崩塌并没有对它造成多大损伤。　　　　

球球的红鲸从山坡上跃下，右手自背上的剑鞘抽出一把四五米的长刀，朝帝国军的机甲挥刀斩去。

他隐约觉得不对劲，所在的山头处于逆风向，白磷弹燃烧后留下的刺鼻气味却一阵一阵袭来。

——山雨欲来风满楼。　　

“龙哥，是高原风暴，我们得撤！”白宇躲在一颗石头后，按下耳机通讯键。

朱一龙的右腿上有个划破的伤口，用开山刀挖掉陷在肉里尖石，他也察觉到湿气的突然加重：“奇怪，高山雷雨一般应该在午后才对。”

“青藏高原大气层结构不稳定，这里山势不平，山谷风和冰川风更加复杂，白磷弹热量那么高，会不会引起强烈的空气对流？”白宇推测道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高原气候本就诡异多变，三棵桩的驻军已往营地紧急撤离。积雪成旋涡状被风刮得到处飞，朱一龙眯起眼睛，开始往白宇身边移动。

“怎么通知球球？”白宇觉得氧气不够用，他的体力透支太多了。

朱一龙没搭腔，他不喜欢听到白宇嘴里冒出另一个哨兵的名字，尤其是那个有不轨企图的女人。

机甲碰撞的巨响完全遮盖住闷雷，紫色机甲也有剑，但人家是光剑，比球球的武器高级得多。雪雾飞扬之间白宇看不清它们的动向，只听“哐”的一声，球球砍中帝国军机甲的左臂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，就见一柄光剑刺进红鲸的胸口！

“我天，球球！”

惊雷从空中劈下，在山颠炸开，冰雹从天而降砸了下来。

喷漆为「Athena」的紫色机甲终于也察觉到风云色变，竟停了数秒。

难怪人都说西藏的子民离天堂更近一些。白宇将落地的冰雹扒拉过来一看，足有砖头那么大，如果被它砸到，上帝分分钟就在眼前。再看红鲸机体破裂，胸前舱口俨然是一个焦黑的大洞。

“龙哥，应龙的咬合力足够破坏驾驶舱吗？”他猫着腰，双手护头问道。　　　　

“可以，但是那机甲的头盔有全息投射作用，哨兵的感知和机甲是相连的。”换句话说，也就是机甲的反应速率能和它的驾驶员并驾齐驱。

“哦。”白宇不以为意，反而露出狡猾的笑意，“正好，我来让它变慢。”

白泽猛地站起身来，仰天长啸，啸声如筝，身体周围泛出几乎不可视的声浪。

“啊？”朱一龙一愣，视界有倏忽波动，他不知道白宇是怎么做到的，但他的视锥细胞和视杆细胞像是暴涨的股票似的，在须臾间飙升至涨停。紫色机甲的行动变得好慢，朱一龙随之反应过来，不是他突然获得鹰眼的技能，而是他的动态视力受到白宇精神触丝的影响而增强。

“小白，这是你的...向导异能？”朱一龙吃惊地说。

“惊不惊喜，意不意外？”第一次在他的哨兵面前使用能力，白宇兴奋极了。

雨夹雪瓢泼而至，应龙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天气，只见它腾空跃起，朝雅典娜飞扑过去。紫色机甲看似迟钝地动了动，意料之中的躲不开袭击，手臂被龙尾卷起，应龙就骑在机甲的头上咆哮。

朱一龙也不见了，在机舱被咬开的那一刻，出现在错愕的帝国军哨兵跟前。

风雪洗涮了满身血气，军靴和长裤已被泥和雪黏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，朱一龙跺掉鞋上的污泥，几个起落间找到了白宇。他的脸色苍白，头发全湿被抹至脑后，露出光洁的额和明亮的双眼。

“我们能把雅典娜运回去吗？”语气里满满的「这个机器人是我抓到的」骄傲。

朱一龙好笑地摇头：“每部机甲都植有AI，随时有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地自爆。”

语毕，他仿佛看到白宇脑袋上的两只猫耳朵失望地垂了下来。真可爱。朱一龙心里想。他伸手摸了摸白宇的头：“你就这个才从殷怀雀手里逃出来的吧？”

“最初我也没弄明白个中奥妙，是天临哥跟我说的。大体就是...哎呀我也说不清楚，简单粗暴地说就是我攻击机甲驾驶员的精神域，会导致他精神域的亚空间产生波动，从而影响他的判断，你和我的精神领域相连，自然能看到他陷入亚空间状态时的行动，就像狗狗的动态视力那样。“白宇其实并没有完全理解翟天临跟他讲的话术，胡说八道一通连自己都没听懂。

而朱一龙也没有专注听，他已经被说叠字的小孩给萌到了。　　　　　　

“你没看到殷怀雀那个表情，幸好球球以为我俩完事睡过去了，不然她们两个打我一个，我肯定得吃亏。”白宇此刻自认为无比英明神武。

“……那个女人以为什么？”朱一龙脸色一沉。

“她们抓走我无非是想让球球跟我结合，为了拖延时间，我攻击了球球的精神领域，让她产生我们做了那啥的幻觉...”声音戛然而止，英明神武的白宇从神坛陨落，变成脑子有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白宇。　　

朱一龙一抬手捉住快砸到白宇头顶的冰雹块，徒手一捏，冰块顷刻碎成渣滓：“……回去再说。”

“呃，可是球球她...”白宇眼角瞟着在雨雪中冒着黑烟的红鲸。

“到这个时候你还担心她？那机甲的涡轮还转着呢，能有什么事？”朱一龙舔过后槽牙，冷笑问道，“她是整个中联军的敌人，她利用你，绑架你，还意图跟你...白宇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。”

“哥哥，可是她也来救你了呀。”

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糟，白宇好歹拉着朱一龙骑上白泽，飞快地窜到红鲸脚下。他怔忪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做，摩斯密码的“找个地方躲起来”是啥来着，然后放弃治疗地敲门似的敲机甲的脚。风雪愈加猛烈，冰雹砸在机甲身上“哐哐”直响。　

这时红色的机甲弯下腰来，四肢缩紧撑地，行程一个拱门的形状，以侧面的山体为依靠，总算是一个临时遮挡风雨的地方。

球球打开机舱跳下来，脸色极为苍白。

“你出来做什么？”白宇把她扶到边上，便见她呕出一口血来。

“操控机甲对于哨兵精神负荷很重，她逞强了。”朱一龙没好气地说。

“那怎么办？”　　　

“等雪停了，带她回营地，让老K看看。”朱一龙将石头上的雪扫干净，闷头坐了上去。

假想敌是一回事，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了。在幻想的场景里，他当着这女人的面操了小孩，小孩哭得打嗝，向他解释，向他告白，求他原谅，多么解气。可是眼里的景象又是怎样的，白宇的温柔分给了其他人，体贴地脱下冲锋衣给这女人裹上，还细心地把拉链拉得严实。

我也受伤了啊，你为什么不看看我。

心绪千回百转，到最后只剩委屈。　　

朱一龙脸上仍然淡淡地没有表情，抹一把头发揩掉湿气，把别后腰的枪拿出来检查弹匣。他坐得远远的，身体侧向外头的漫天风雪。

龙哥又不高兴了。白宇无奈地想，可这次他龙哥没毛病。

这机甲由几十万个个组件组成，光机械轴就成千上万个，非常精密，太灵活就有个毛病，就是会漏雨。朱一龙坐的那块石头，刚好就漏，雨水顺着机甲轮廓往下滑，滴在脚边融了雪水，湿哒哒的。

他挪到朱一龙身边，这才看见那大腿上撕开的口子，顿时心疼得不行。　　

白宇把心一横，弯下腰来，左手揽过朱一龙的肩背，右手捞起他的腿弯，一咬牙把朱一龙整个人抱了起来。他不是哨兵，没有一身怪力，一个正常人扛一袋五十斤的大米都吃力。他的脸因憋气而涨得通红，像没有吃到菠菜的大力水手似的，猛然发力才把朱一龙抱到不远的另一块石头上。放下一脸「这位同志你有事吗」状况外的哨兵，他缓过劲来才蹲在朱一龙的跟前：“第一次公主抱，你的。”

“……”　　

白宇攀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：“我，你的。”

朱一龙还是不说话，但脸色终究要松动一些。

白宇拿出绷带给他包扎，边说：“她是真的救了我。那个被困的小孩脚底下踩着炸弹开关，我没有防备，差点被炸死。礼尚往来，我总不能对她见死不救吧，何况她也算帮了你。”　　

“我所知道的会对孩子动手的将领，只有一个，而且并不属于帝国军。”朱一龙眉头紧蹙，嘴唇紧紧抿着，神情甚是嫌恶。

“谁？”

“貔貅。”　　

“四兽之一的貔貅？”白宇把手里的绷带打一个结，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。应龙和朱雀可以联盟，穷奇和貔貅当然也可以。

朱一龙点点头：“今天开始，我每天给你补习一节军事常识课。”　　　　

“为什么？”一听到补课就想叛逆的白宇问。

“实施援救前先判定有没有陷阱是常识。”朱一龙脱下冲锋衣给白宇披上。

“好吧。”白宇只能认栽，他用冲锋衣重新裹住朱一龙，然后拎着半边衣服自己钻进去。两个大男人盖一件衣服是件有难度的事，他嘿嘿一笑，说，“龙哥，挤挤。”

这样的大暴雪让白宇想到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天，在喀什地区补给站和朱一龙贴着取暖的夜晚。他坐在较矮的位置，侧过头把耳朵贴在朱一龙的胸口，听着有力的心跳骤然加快，然后又逐渐恢复平稳。

朱一龙回头看看球球尸体般直挺挺地躺在一边，搂紧怀里的人，用衣服把他裹得更密一些。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小孩睡着了。

他眼中最后一丝阴霾终于随着升起的太阳消弭在暖金色的光芒之中。　　

第十七章-葫芦娃救爷爷 TBC